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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井沉沉地看着他,半晌,喃喃道:“我是在想,你怎么这么聪明呢……有你真好。”
木暮张口结舌,不由涨红了脸:“……什么浑话!”
三井缓缓摇摇头:“不,我是说,你说的太对了,太细心了,我们怎么都没发现呢。这个人,是要好好留意。”
仙道:“……”
木暮别开视线不再理他,对仙道道:“那人是修士吗?仙道,你要小心些。”
仙道点点头:“多谢你,我会留心。”
木暮冲他笑笑,准备走时,又停了步子道:“中午来我这边吃饭吧,采买昨天捎了些排骨回来。”
三井闻言,一脸纠结:“……我就不吃了,马上要走。”
木暮闻言,淡淡道:“没让你来。”
三井:“……”
仙道这些时日已经对这两人打交道的套路极熟了,便再一次出言搅和了三井的哑口无言:
“正好,上次赤木晴子姑娘向我寻了几个草药方子,我把药材都包好了。听说这些日子她在军营,你帮我一并捎过去吧。”
三井将军不痛快,也许潜意识里觉得他有责任有义务帮助另一个人不痛快,于是嘴上酸溜溜道:
“小丫头片子,又惦记着给流川枫做药囊呢。她这事,你光按照药钱结可就亏大了。”
仙道:“……钱已经结了。亏在哪?”
三井叹道:“晴子天天变着法子跑军营,这药材,我看该按着大夫加红娘的价钱结。”
仙道:“……”
当天下午,仙道请了泽北荣治过来吃饭,还将一脸愤懑的彦一差到了木暮那里打秋风。泽北荣治看着四菜一汤一一上桌,泽北不由惊讶:“你做的?”
仙道给他递了碗筷,摇摇头:“我只切了菜,隔壁大娘帮忙做的。”
泽北夹起一块豆腐,细细打量,笑道:“你这刀工不错。”
这话勾起了仙道的痛苦回忆,他不由哀叹:“切豆腐好难,手腕一旦稳不住,切线就弯了,我学了好久。”
泽北闻言失笑,连连摇头:“你不会不知道吧,对我们而言,以灵驭物无所不能,你切豆腐原不必这么麻烦。”
他抬手轻挥,只见菜碟里的豆腐统统一分为二,而菜碟却完好无损。
“事实上,你想如何,都可以。”
仙道呆呆地看着那切面齐整的豆腐块,半晌,才道:“用灵力……切菜?”
泽北笑道:“莫非日常你从来都不用自己这一身本事的?或者说——”
他垂下眼,这种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:“你过了洗髓水?”
仙道一愣。
泽北解释道:“实不相瞒,我与弥生有些交情,你的来历,我还是有所耳闻的。我只是没想到,别的修士下山过洗髓水是不得不为之,你竟然还会自愿如此,拿个罩子把你一身修为严严实实罩起来。”
仙道闻言,一时五味杂陈。他搁下了筷子,轻声道:
“因为我想做一个真正的人啊。”
——而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。
泽北听了这句话,却仿佛听了句好笑至极的笑话一样,不由朗声大笑,几乎笑出泪来,半晌,才消停下来。他看着仙道不明所以的神情,不可思议道:
“喂,我也是树啊,你以为你想当人的原因,我会不理解吗?我在这北疆站了上千年,吃风沙披风雪,修成人,不过是不想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罢了。”
“你,”他看着仙道,一字一句郑重道:“你想成人,其实不过是想要自由罢了。”
夜空上的皎白大月亮在仙道脑海中一闪而逝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,不得不承认,泽北说得对。
泽北荣治慢悠悠地吃着菜,一边道:“你啊,就是被人给诓了。这世间人有万千,有高官厚禄一世富贵的,也有家徒四壁贫寒不堪的,做人是一回事,做什么样的人是另一回事。陵南阁那帮人硬让你收束着这一身灵力,你有没有想过,其实凭你这一身本事,本可以在这尘世中过得更好,更自在。”
仙道微微张着口,他从没听过这种说辞,好似把头脑里那些白色的东西转瞬间翻成了黑色。他愣了半晌,才道:“……可是,可是——”
他看着泽北,终于疑惑地问出来:“你现在过得好吗?自在吗?”
添把火、切个豆腐都能自如运用灵力的泽北荣治,待在常年战乱、苦寒荒凉、物资匮乏的埈城,大冷天还要跋涉到朔望来买纸笔,这又是哪种自在呢?
泽北荣治闻言一怔,而后低低笑了起来。
仙道放下了筷子,又道:“泽北,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?你既然在北疆生活了这么久,不会不清楚此地的局势,为什么要在埈城生活?为什么此刻来到朔望?买纸笔是那么紧迫的事情吗?”
泽北轻轻出了一口气,也放下了碗筷。
“我来这里,当然是为了你啊。”
他说。
“你问我过得快活不快活,我当然可以回答你——我过得不快活。原来我在魑魅滩上做一棵胡杨树的时候,过得好辛苦,要么是烈日暴晒,要么是漫天冰雪,永远都缺水,身边连个活物都没有。每天的盼头,就是会有什么人经过,能在我附近坐上一坐。”
“后来我终于修成了人,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,我一直向东走,然后才发现,天地原是那么精彩,那么繁华的。我原来在魑魅滩上见过的那些人穿的衣服,用的水壶,原是最贱最差的,这世上有东西叫锦绣绸缎,有东西叫珠玉金银,有五颜六色的花,有人声鼎沸的城市,有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田桑,有波光粼粼冬天也不结冰的水塘——只是都不在北疆。”
他看着门外已经黑沉的天色,轻声道:“你瞧,这世上是多么不公平啊。”
“所以我终于发现,为什么上天要让我成为人了——因为,这世上好像只有我,能改变这种不公平。”
他将头转向仙道,眼中浮着一层奇特至极的笑意:“而且现在,还多了一个你。”
仙道呆住了,直到桌案上的火烛“噼啪”炸出一声轻响。
“泽北……”
他无法再说下去。
他意识到,“泽北荣治”原来是个黑黢黢的洞口,看不到底。他的见闻和遭遇,远比自己来得复杂、厚重和苦涩。
他有觉得有哪儿不对,但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。
泽北勾起唇角:“吓到你了吗?”
“你身负陵南阁的机缘,原是在那般钟灵毓秀的地方待过,又攀扯了王侯和将军,这真实的世道,你怕是只晓得皮毛。我来朔望,就是为了唤醒你。”
泽北荣治看着他,言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:“你是天生灵秀,怎能被一帮俗人所框束颐使!你知道吗,如果我们俩联手,可以让地覆天翻!”
地覆天翻?
仙道感到喉咙口前所未有地干涩,他哑声问:“你……想干什么?”
泽北伸出一只手来,越过桌案抓住了仙道的手腕,用力紧了紧:
“我们让这个世道公平!让一贫如洗的人有牛羊,让无水可吃的人有水吃,让穿粗布的人穿锦绣,让住窝棚的人进琼楼!”
他双眼亮得惊人,紧紧盯着仙道,声音饱含蛊惑:“你是无所不能的雄鹰,不是圈养的麻雀,你可以做更多!”
仙道一只手被他攥得发白,但他毫无所觉,只是感到心头有一个巨大的空洞,在呼啸着卷起飓风,撞得胸口生疼:
“……你的公平,要如何达成?”
泽北看进他惶惑的双眼中,一字一句:“你知道的,不是吗?”
“要想达成公平,湘南军,可是第一个阻碍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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