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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夜景阳宫的吵吵嚷嚷直到半夜未绝。翊坤宫与景阳宫离得并不近,倒是纯嫔的钟粹宫与之毗邻,不过她胆子小,也没敢过去瞧瞧。第二天一早给皇后请安时她才和众人一同得到消息,说是景阳宫遇蛇,仪贵人受了惊吓,胎气不稳。
皇帝皇后在长春宫与众妃嫔谈论此事,也暗暗心惊。如懿估摸着既然自己没过去,皇后她们也不敢真的让仪贵人的龙胎出了事,那就真得得不偿失了。
周遭妃嫔闻之个个眼观鼻鼻观心,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出头说什么。皇后看仪贵人的座位空着,不免担忧道:“仪贵人身怀贵胎,此番受了这样大的惊吓,实在可怜。听闻蛇乃至阴至毒之物,突然间侵扰景阳宫,怕是有什么不利。”
如懿刚取了梅海棠果子要吃,听闻这话也不得不放下,忙道:“皇后娘娘的担心不无道理。俗话说,惊蛰到,蛇出洞。景阳宫靠近玄穹门,地气潮湿,若是往后再招来蛇虫鼠蚁惊扰了龙胎,可怎么得了?依臣妾所见,不如让仪贵人迁居别宫居住,皇后娘娘以为如何?”
皇后微微一愣,不意她先说出来这番话,又见皇帝诧异道:“迁居别宫?一时间要打扫宫苑出来,想来仪贵人也未必能住得惯。”
如懿不等皇后祸水东引,抢先道:“东西六宫中有些宫殿一直未有人居住,临时理出来也不便。臣妾想,仪贵人初初有孕,最好是能有人照拂。”她的目光往高贵妃脸上轻轻一扫,含笑道:“本来住在皇后娘娘处是最好不过了,然臣妾听闻二阿哥着了风寒,皇后娘娘脱不开身;臣妾这里又有大阿哥和四阿哥,无暇顾及。这说来说去,宫中也唯有高贵妃的咸福宫还算宽敞妥当。素日里仪贵人与高贵妃十分要好,住进去也便宜。”
皇帝不由得点点头,道:“娴贵妃之言也在情理之中。对了皇后,永琏是几时病了,要不要紧?”
皇后一提起亲儿,不觉满面悲灼道:“都怪臣妾疏于照顾,还请皇上允许臣妾将永琏从阿哥所接回,便于臣妾亲自照顾。等永琏痊愈之后,臣妾再送他回阿哥所。至于仪贵人……”皇后看向如懿和高贵妃,幽幽一叹:“本来将她托付给高贵妃是好的,只是臣妾想着最好还是由一位生养过的嫔妃照料……”
皇后的话也合情合理,皇帝一时间亦不好拒绝。高贵妃却被那一句“生养过的嫔妃”刺了心,竟也未留意皇后身边素心给她使的眼色,只顾着忿忿不平。
如懿淡淡一笑,抬手正一正发髻间一枚将要垂落的攒心嵌珠绢花,柔声道:“皇后娘娘若是属意于生养过的姐妹们,那便只剩下纯嫔的钟粹宫,只是那里地界儿小,偏殿里还住着婉答应,一时皇上去看望仪贵人,住着怕要打紧。”她看向高贵妃,“钦天监都说仪贵人这一胎大贵,合该借一借咸福宫的好口彩,咸福意为福气汇聚,仪贵人住在那儿定能遇难呈祥,添福添子。”
皇帝微一沉吟:“那么……高贵妃,朕只得让仪贵人去你的咸福宫暂住了,朕看望仪贵人也便利些。”
这话言外之意就是留住了仪贵人,等同于留住了皇帝。高贵妃知道能多多得见天颜,当下更顾不得皇后的脸色,便道:“臣妾回去便把正殿的两间西暖阁打扫出来供仪贵人居住,皇上放心,臣妾会好好照顾仪贵人和龙胎的。”
事已至此,皇后只得含笑道:“如今宫中数高贵妃最为年长,有她照料仪贵人,臣妾很放心。皇上最喜爱高贵妃和仪贵人,她们住在一起,皇上去看望倒也更方便了。”
仪贵人的事情算是解决了,海兰陪同如懿回到了翊坤宫,一壁吩咐了宫人出去守着,一壁脱下披风,道:“姐姐为何举荐高贵妃照顾仪贵人?皇上本就重视仪贵人这一胎,若是她在咸福宫,岂不是……”
如懿亲自倒了一盏菊花茶递给海兰,笑盈盈道:“人家摆明了设给我的圈套,我为什么要主动钻进去?高贵妃眼前是要得宠,可万一仪贵人这一胎有什么不妥,高贵妃承担得起这个罪过么?”
海兰想了一想,又道:“话虽如此……可皇后既然说起了生养过的妃嫔,姐姐何不送个顺水人情给纯嫔?”
如懿摇摇头,微微叹口气:“纯嫔不傻,明知道仪贵人是个麻烦,我若真得这样做,咱们跟纯嫔的交情也算完了。纯嫔最是胆小怕事,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钟粹宫,她根本应付不过来。到时候,咱们是帮还是不帮?”
海兰喝了一口茶,亦叹道:“姐姐睿智,眼见着是有人不想让仪贵人这一胎生下来。昨儿虽是惊蛰,但宫中是什么地方,何况是仪贵人有孕,人人重视,怎会突然有毒蛇出现?又怎么那样巧,仪贵人除了受些惊吓,一点儿也没伤着?”
如懿看海兰心中明了,便把阿箬的事说了十之五六,又道:“景阳宫遇蛇只是第一步,她们必有后招。海兰,昨晚惢心应当对你说了许多,如今我再多说一句,万事小心。”
海兰紧紧握住如懿的手,点头道:“姐姐怎样保全妹妹的,妹妹必定一样相待。”宫苑重重如深海悬冰,有彼此,亦多了一丝可以依靠的温暖。
仪贵人住在咸福宫,虽说高贵妃其人不大好相与,但架不住她毕竟是皇后身边出来的,皇帝又每日必来看望一次,高贵妃也不得不卖弄一下自己关爱嫔妃的优良品质。如此十数日,纵然有如懿与海兰分宠,皇帝亦是多数都宿在了高贵妃处。
一时间,府中那个盛宠的月福晋似乎又回来了。每日里给皇后请安,高贵妃也毫不避讳地炫耀着皇帝对她的宠爱。如懿敏感地察觉到皇后盛妆之下的眼圈乌黑,不由得想起如今是乾隆二年,皇后所生的嫡子二阿哥自幼孱弱,一场风寒拖到现在还没好。纵然皇帝还在如懿面前提起过要立永琏为太子,焉知永琏是否有这个命?
大清立国以来,从顺治爷起便没有过嫡子登基之先例。皇帝是那样敏感的人,生性多思,幼年生涯的种种心酸缺失,即便是如今富有四海也无法弥补的。所以他才那样在意,那样执著,要去完成自己当年的小小心愿,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之子,身份贵重,无可挑剔。
皇帝要嫡子,如懿索性成全他,反正皇帝也并不在乎嫡子的生母到底是哪一位皇后。
人是挪去了咸福宫,可仪贵人的胎儿,却并不如当日如懿所言那般遇难呈祥。
纵然有皇帝恩泽庇佑,仪贵人还是如之前的玫贵人一样,心火旺盛,口角溃疡,更兼着之前景阳宫遇蛇,仪贵人每每睡眠不安,梦魇心悸,腹中隐然作痛。太医开了方子,但因为龙胎之故,药性都极为温和,见效缓慢。
即便如此,为了龙胎聪慧,仪贵人仍然大量进食鱼虾。
一连安静了几日,皇帝因为挂心永琏的病情,也常逗留在长春宫中,对咸福宫难免有所忽略,更别提翊坤宫了。这一晚永璜下了学,在自己房里温书,如懿则与海兰一同在东暖阁里叙话。海兰今夜不回储秀宫,只穿着一件家常的月白缂丝凤香菊纹一斗珠长衣,拿着一块湖蓝暗色如意云纹的宁绸料子缝制不停。